爸爸、媽媽和兄弟姊妹們都看戲去了。只有小小的安娜和干爸爸在家。

“我們也來看看戲吧！”他說，“而且馬上就開始。”

“但是我們沒有舞臺呀，”小安娜說，“而且還沒有人來演呢！我的老木偶不能演，因為他太討厭了。我的新木偶又不能把她的漂亮新衣服弄皺了。”

“一個人只要把自己的本領(lǐng)使出來，就可以演戲，”干爸爸說。“現(xiàn)在我們來搭一個舞臺吧。我們在這邊放上一本書，再放上另一本，再加上第三本，成為斜斜的一排，然后在另一邊又放三本——這樣，我們就可以有側(cè)面布景了！那邊的木匣子可以當(dāng)作背景；我們可以把它的底朝外放。誰都可以看得出來，這個舞臺代表一個房間！我們現(xiàn)在只缺少演員了！看看玩具匣子里還有些什么東西！只要把人物安排好，我們就可以演戲了。一個角色配一個角色：這樣就成！這是一個煙斗頭，那是一只單手套。他們可以扮演父親和女兒！”

“不過他們只有兩個人呀！”小安娜說。“我哥哥的舊馬甲還在這里，他可以不可以也參加演出呢？”

“他倒是相當(dāng)寬大，”干爸爸說。“那么就讓他演戀人這個角色吧。他的衣袋里什么東西也沒有——這倒是一件蠻有趣的事情，因為戀人的不幸一半是由于衣袋里太空的緣故！這兒還有一個硬果鉗的長統(tǒng)靴；上面還有踢馬刺呢！達(dá)達(dá)，得得，砰！他不是跺腳，就是大搖大擺地走路。讓他代表一個不受歡迎的求婚者吧，因為小姐并不喜歡他。你覺得我們應(yīng)該演哪一種戲呢？悲劇呢，還是家庭?。?rdquo;

“演一出家庭劇吧！”安娜說。“大家都喜歡這種戲，你能演一出嗎？”

“我能演一百出！”干爸爸說。“最好看的是改編的法國戲，不過小女孩子不適宜看這種戲。當(dāng)然我們也可以選一出最適宜的戲，因為它們的內(nèi)容都是差不多的?，F(xiàn)在我把袋子搖一搖！撒——撒！嶄新的！我們變出一出嶄——嶄新的戲！請聽節(jié)目單吧。”

干爸爸拿起一張報紙，好像念著上面的字似的：

煙斗頭和“好頭”①

——獨幕家庭劇

登場人物

煙斗先生：父親

馬甲先生：戀人

手套小姐：女兒

靴子先生：求婚者

“現(xiàn)在我們要開始了！幕啟：我們沒有幕，所以就算它已經(jīng)‘啟’了吧。一切人物都在場，所以我們就算他們‘登場’了吧?，F(xiàn)在我作為煙斗頭爸爸講話。他今天的脾氣不好。人們一看就知道，他是一個彩色的海泡石。

“‘哎哎喲，嗨，我是一家的主人！我是我的女兒的爸爸！你要不要聽我講的話！在馮·靴子先生身上，你可以照出你自己的面孔。②他的上部是鞣皮，他的下部有踢馬刺。哎哎喲，嗨！他要娶我的女兒做太太！’

“小安娜，現(xiàn)在請聽聽馬甲講的話吧，”干爸爸說。“現(xiàn)在馬甲講話了。馬甲有一個朝下翻的領(lǐng)子，所以他是非常謙虛的。但是他知道他的價值，同時也有權(quán)利講他所要講的話：

“‘我身上沒有一點污點！良好的質(zhì)地應(yīng)該引起人的重視。我是真絲做的，而且我身上還有帶子。’

“‘只有結(jié)婚的那天是這樣，不能持久。你的顏色一洗就退了！’這是煙斗頭先生在講話。‘馮·靴子先生有堅韌的皮，水浸不透，但同時又非常柔嫩。他能發(fā)出格格的聲音，他的踢馬刺還發(fā)出鏗鏘的音調(diào)。他有意大利人的那種相貌。’”“不過他們應(yīng)該用詩講話才對呀！”小安娜說，“因為只有這樣才算是美麗的講法。”

“這樣也行！”干爸爸說。“觀眾要求怎樣講，演員就得怎樣講！請看小小的手套姑娘吧，請看她伸著手指的那副樣兒吧：

一個手套沒有配偶，

只好天天坐著等候！

唉！

這真叫我忍受不了，

我想我的皮要裂掉——

嗨！

“最后這個‘嗨’是煙斗頭爸爸講出來的。現(xiàn)在輪到馬甲先生講了：

親愛的手套姑娘呀！

固然你來自西班牙，

你還是應(yīng)該嫁給我！

這是丹麥人荷爾格的話。

“馮·靴子先生大步地走進(jìn)來了，把他的踢馬刺弄得瑯瑯地響，一腳把那三個側(cè)面背景踢翻了。”

“這真是好玩極了！”小安娜說。

“不要做聲！不要做聲！”干爸爸說。“贊賞而不發(fā)出聲音，說明你是頭等席位中有教養(yǎng)的看客?，F(xiàn)在手套小姐要用顫音唱一曲偉大的歌了：

我講不出一個道理，

只好學(xué)做雞啼：

喔喔喔——在高大的客廳里！

“小安娜，最動人的場面現(xiàn)在要開演了！這是整個戲中最重要的一段。你看，馬甲先生解開扣子了；他要面對著你作一番道白，好叫你為他鼓掌。但是你不要理他——這是項文雅的表示。聽吧，你聽他的綢子③發(fā)出的聲音：

“‘你逼得我走向極端！請你當(dāng)心！現(xiàn)在請看我的辦法吧！你是一個煙斗頭，我是一個“好頭”——呸，滾你的蛋吧！’

“小安娜，你看到?jīng)]有？”干爸爸說。“這是最好玩的一幕喜?。厚R甲先生一把抓住這個老煙斗頭，把它塞進(jìn)自己的口袋里去。他待在那里面，于是馬甲就說：

“‘現(xiàn)在你在我的衣袋里，在我的深衣袋里！你永遠(yuǎn)也跑不出來，除非你答應(yīng)我跟你的女兒——左手的手套小姐——結(jié)為夫婦?，F(xiàn)在我伸出右手來！”

“這真是可愛極了！”小安娜說。

“于是老煙斗頭回答說：

我的頭腦很混亂！

不像以前那樣新鮮。

我的好心情忽然不見，

我覺得我失去了煙桿。

嗨，我過去從來不是這樣——

心里怎么會變得這樣慌張？

啊，請把我的頭

從你的袋里取出來，

你只可以在這時候

跟我的女兒戀愛！”

“戲已經(jīng)演完了嗎？”小安娜問。

“還早得很！”干爸爸說。“只是靴子先生這個角色完了。現(xiàn)在這對情人雙雙跪下來。他們有一位唱道：

爸爸！

“另一位又唱：

請把您的頭腦理一理，

來祝福你的女兒和女婿。

“他們得到他的祝福，他們結(jié)了婚。所有的家具都合唱起來：

叮叮！當(dāng)當(dāng)！

多謝各位！

戲已經(jīng)終場！

“現(xiàn)在我們來鼓掌吧！”干爸爸說。“我們來請他們謝幕——也請這些家具來一起謝幕吧，因為他們都是桃花心術(shù)做的呀！”

“我們的戲是不是跟別人在真舞臺上演的一樣好？”

“我們的戲演得好多了！”干爸爸說。“它不長，而且不花錢就可以看到，同時又可以把吃茶以前的那段時間消磨過去。”

①“好頭”是丹麥文“godthoved”的直譯；在丹麥的俗語中，它的意思是“聰明人”

②靴子先生頭上加的“馮”（Von）是一個德文字，表示他是出身于貴族血統(tǒng)。“靴子”擦得很亮，所以能照出人的面孔。

③西服中的馬甲，后背總是用綢子做的。